“说,晚宴上,崔家家主与陈知府坐在一处?”陆开桓一手托着下巴,一手在桌子上敲了敲,“我就说,他们之间,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。”

    孟笙点点头:“是,且崔瀚确实就是崔家家主培养的下一代家主,崔家家主并没有自己的孩子,所以就将这个外甥当作亲儿子看待,若是无处下手,可从崔瀚身上查起。”

    他想起崔瀚那副纨绔模样就感觉浑身都不舒服,微微蹙了眉,却还是没能将那夜发生的事都说出来。

    此时,一只白鸽从窗缝中飞了进来,片刻后乖巧地落在了陆开桓的肩上,用嘴梳理着羽毛。陆开桓将它捉下来,从鸽腿上取下密信,快速地从头看了一遍,然后交给孟笙。孟笙会意,拿到那纸条后,便在一旁的架子上取出火折子,直接就将那信烧了个干净。

    “慈阳……”陆开桓揉着一跳一跳的太阳穴,站起身将这些日子来反复翻阅的大千国地图从一堆卷轴中抽出来,用朱笔将慈阳勾了出来,“既然是从慈阳走的水路,那慈阳作为源头应该有个陆远达的钱袋子……可我记得慈阳只是个小县城,每年堪堪能交上朝廷的赋税,若是赶上了灾年,那还反要朝廷拨银,那地方哪里来的一箱箱黄金?”

    他觉得似乎离答案只有一线之隔了,但又觉得怎么也捅不破和真相之间隔着的那层纸,因此觉得十分头痛。

    孟笙陪着他站了一会儿,眯着眼在那羊皮地图上来来回回看了几遍,突然出声道:“如果……慈阳不是源头,而只是个中转站呢?”

    陆开桓一怔,他感觉脑中似有一根弦忽然被拨动,猛地抬头盯着孟笙,复又低下头去,细细地看着那地图上绘制的八方水路,一字一顿:“是了。”

    他就像是一个在闭着眼蹚水过河的人,在汹涌的乱流中被冲得摇摇欲坠,几失方向。但就在刚刚,孟笙的话令他茅塞顿开,福至心灵,似乎是在暗潮中忽然摸到了一块巨石,而顺着这块石头,恰是走向彼岸的路。

    接着,他又坐下去,视线凝在地图上,长睫不由剧烈抖动,连呼吸都跟着颤了起来:“我怎么没想到……我怎么就没想到!这慈阳,根本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地方,既然最后一程是由慈阳到上京,走的水路,那么上一程有很大概率也是走水路!慈阳地小,只有汝河这一条运河通道,而这汝河再向上,就是接着能通到菱州的淮江这条路!”

    这最重要的一环,终于在此时严丝合缝地扣上了——

    菱州,竟是陆远达夺嫡的钱袋子!

    孟笙有些迟疑地看向陆开桓,开口问道:“是说,崔家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,正是如此!我真是糊涂,怎么就忘记了陆远达的母妃是崔家旁支一派的嫡女!每年菱州崔家贡缎,总是会托人为淑贵妃多带一批最新的花色,我原本没有多想,只以为那是崔氏心疼女儿,可现在看来,菱州崔家和陆远达那一派,原是早有勾结!”

    陆开桓冷笑几声,重重地拍了下桌子,沉声道:“我原本还在怀疑崔家是不是没那么干净,但毕竟只是无凭无据的猜疑,不好因此就闹僵了,但现在看来果真如此——不管是陈永长,还是这个菱州崔家都是大有问题。现在就只管叫人去查,清清楚楚地查,我要将这个崔家里面的烂根都拔出来仔细瞧瞧!”

    这些天来绕在心头的疑云终于部被挥散,陆开桓站起来,快步走到孟笙面前,一把将人拉进怀里:“孟笙,笙儿,谢谢……真的是我的启明星。”

    孟笙弯眼笑了笑,倒是没接这份功劳:“什么启明星,我也不过是灵光一闪,无意中提到的。只是因着‘身在此山中’,才一时钻了牛角尖罢了。”

    陆开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似乎是将这些天来的不快尽吐了出去,他留地蹭着孟笙的颊侧,像是一只狼狗蹭着主人撒娇一般。孟笙觉得好笑,却没推开他,任他这样磨蹭。蹭着蹭着,陆开桓倒是被孟笙那一头锦缎似的乌发蹭出了满心的火,他侧着脸去寻孟笙的唇,呢喃道:“笙儿,我们许久都没有过了……”

    孟笙被他噙住唇缠吻,那舌轻易就抵开了紧闭的齿,溜进去放肆又霸道地挑逗,孟笙还没来得及反抗,就被吻得软了腰,几乎站不住。他感受着一股股热气扑在脸上,心知今日大概是逃不过了,干脆也回拥着陆开桓,低低说道:“别在这儿……去床上。”

    半月前陆开桓不知发了什么疯,在这书案前就扒了他的衣服,非要在这里胡闹,将他按在桌上胡来了一通,先是用毛笔在他背上写写画画,又是抱着他在这书案前做那事,最后弄得孟笙喊的力气都没了,只余气音。一个姿势久了,弄得孟笙后腰都被木棱硌出了一道紫红色的印子来,四五天才消下去,孟笙现在看着毛笔都有些发怵,可不想再在这里吃苦头了。

    陆开桓也想起来那通情事了,从喉咙里滚出笑音来,弯腰将人打横抱起,低声应道:“遵命。”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隔日,大清早的,府上倒是来了个陆开桓等了许久的人。

    那时候,闹了大半夜的陆开桓和孟笙正在一张暖被下睡得正酣,陆开桓最初听见小厮在外头通报的声音还不愿起来,最后还是被吵醒的孟笙强推着他下床去见人的。陆开桓捡起散落在床边的衣物穿上,一抬眼见着孟笙散着一头如瀑青丝,拥着被子坐在床上,强打精神看着他,那露出的肩头、脖颈上俱是星星点点的痕迹,心里难免软了又软。陆开桓将右腿抵在床边,俯身在孟笙额上亲了一口:“我先去了,再眯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说罢,将被角掖了掖,便心情大好地出门去了。

    房门外等着的小厮领着他一路穿过回廊,到了这栋宅子的正厅。因着这间正厅朝向不大好,陆开桓之前就命人摆了一扇屏风。他屏退小厮,独自一人绕过了那满绘青竹的屏风,对上那双与记忆中一般锐利的眼,笑道:“总使大人,有失远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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